齐鲁晚报·齐鲁壹点 李岩松 徐宁 岳致呈 张琪 范华栋 陈晨
从乳山民房的土炕到莱州地窖的手术室,从东海医院颠簸的马背药箱到西海地道里的门板手术台,齐鲁大地上曾密布着这样的“生命通道”。
80多年前,无数医护人员与百姓以血肉为盾,在日寇的铁蹄下筑起了一道坚不可摧的医疗防线。
老百姓参与救治伤员
地窖里的白衣战士
“1941年初,在乳山市冯家镇瑞木山村,四五个人、一匹马,就撑起了胶东最早的抗战医院。” 威海市中心医院党委办公室主任李祥安说,“那马背上药箱里的几个针管和药片,就是这所医院的全部家当。”
彼时的胶东,正被日寇的扫荡网死死笼罩。1942年冬,东海医院转移到乳山高家台村,连块像样的手术台都凑不齐。
东海医院的医生给群众看病
“村民们卸下自家门板,用草木灰擦三遍,就成了最简陋的操作台。”中共乳山市委党史研究中心副主任王浩介绍,“没有消毒酒精,医护人员就自己蒸馏;没有绷带,大家就把棉布撕成条,用槐花水煮沸了充当敷料。”
在莱州市程郭镇后王门村,村民林惠芝带着记者掀开村西地窖口的石板,潮湿的气息混杂着泥土味扑面而来。这处必须弯腰行走的地下空间,正是另一种形式的“战场”。
“你看这洞壁上的凿痕,都是当年男人们跪着凿出来的。”她抚摸着岩石上深浅不一的印记,划过一道特别深的凹槽,“1942年冬天最冷的时候,全村人轮班挖洞,有人手掌磨出血泡,就用破布缠上继续凿,运土的人得绕到三里外的河沟倒土,深冬的风刮在脸上像小刀子,也没人敢停。”
这个藏在民房地下的空间,曾是西海医院的核心手术室。50多米长的地道分设消毒室、病房等,最多能容纳60名伤员。
“最险的一次,手术进行到一半,村口突然传来鬼子的皮靴声。”林惠芝说,“医护人员赶紧吹灭油灯,伤员咬着毛巾忍着疼,只能等敌人走远了再继续。”
百姓为盾,生死相托
这些藏在地下的医院能存续,靠的不只是泥土和石头,更是百姓用生命筑起的屏障。
“医院能藏住,根本不是地窖多么隐蔽。” 莱州市革命老区建设促进会秘书长孙玉光说,当年,有儿童团在村口的老槐树下放哨,看见鬼子就报信;也有‘伪村长’故意给鬼子指错路,为转移争取时间。“所有人的心照不宣,比这地窖的石板还严实。”
他说,1943年,一次转移伤员时,30多里的山路,担架队员需要轮流在夜里摸黑赶路。“可没人喊累,因为担架上抬的是咱的八路军啊。”
新华制药厂旧址
医疗前线的救治离不开药品支撑,而药品的诞生,同样凝结着军民的智慧与汗水。在乳山市诸往镇下石硼村的新华制药厂旧址里,一个药碾子见证了抗战时期药品生产的艰难与智慧。
“这是新华制药厂当年使用过的药碾子复刻品。”王浩轻轻碾了几下说,1943年11月,胶东军区卫生处的7名医护人员,就是用它碾出了当时的救命药。
那时的制药条件,简陋得让人心疼。“没有设备,就用锅碗瓢盆当反应釜;没有教材,就对着从鬼子那缴获的医药书学习。”王浩说,直到1944年3月,制药小组迁到乳山东井口村,规模才扩大到70多人。
他指着一张老照片,画面里毛驴拉着碾子转,妇女们围着筛药粉,脸上沾着白花花的粉末。“这就是当时的生产线。”
据统计,仅西海地下医院在1942至1944年间,就救治了2000多名伤员。这些从地窖里、土炕上康复的战士,多数重返战场。
“当时有个政委,胳膊受了重伤,在孙家的顶棚里躲了三天,伤一见轻就又上了前线。” 林惠芝说,“那时候的人,都是拿生命保护咱这些老百姓。”
历史的印记在今天闪光
如今,展厅里复原的地窖手术室前总围着不少参观者。而新华制药厂旧址里,那盘药碾子静静躺着,碾槽里的纹路被岁月磨得温润,却仍能看出当年反复研磨的痕迹,无声诉说着那段艰辛而滚烫的岁月。
“1948年3月,东海医院再次整编,150多人随军南下作战,余下71人迁至南马村边救治部队伤员,边服务地方百姓。”李祥安说,后来,东海医院发展为威海市中心医院,从一匹战马驮起的医院到现在的三甲医院,变的是规模,不变的是“救死扶伤”的初心。
80年过去,胶东地下医院的故事早已化作齐鲁大地的精神基因。莱州后王门村的地下医院遗址旁,如今绿树已亭亭如盖,而这片土地记得所有故事,把记忆悄悄织进了草木与砖石的纹路里。
隐藏在村庄中的东海医院
地窖里的油灯早已被电灯取代,药碾子的“吱呀”声也变成了无菌车间的精密仪器运转声,但那份军民相护如家人的初心,在绝境里造希望的坚韧,始终在齐鲁大地的血脉里流淌。
就像所有人守护地下医院的心照不宣,只要人心凝聚,就能和着热血与信念,捏成照亮未来的火把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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