文/朱德泉
龙年春节，随着“好客山东 好品山东”的火爆“出圈”，“到山东，过大年”已成热词风尚，召唤着游子归乡，也招引来愈多天南地北人。也许大家并不知道，948年前（1076年）的龙年春节，山东同样引来一位文化大咖“打卡”山东，这位大咖就是时任密州知州的苏轼。
《礼记·曲礼上》云：“四十曰强，而仕。”“强”，指智深力强；“而仕”，指做官为政的好年龄。苏轼在39岁至41岁的中壮年华留给了山东，其中三个春节（兔年、龙年、蛇年）是在山东度过的，在潍坊、济南等地留下千古名篇佳话。
熙宁七年（1074年）九月，39岁的杭州通判苏轼接到朝廷派他“权知密州军州事”官至正六品，这也是他首次担任“政治军事一手抓”的地方一把手。他拖家带口走大运河一路向北，终于在十二月三日抵达密州州府诸城。
彼时乃至此后一段时间，蝗灾旱灾的天灾、盗贼横行的人祸，加之溺婴等陋习积弊严重困扰着密州的发展，这也给苏轼从不适应到强治理提供了难得的人生舞台。
熙宁七年（1074年）的除夕夜，苏轼是在病中迎来兔年的。长期饮酒等不规律的生活，使苏轼在这一年患上了痔疮，接到屯田员外郎段绎（字释之）书简，他忍着病痛寄诗谈心。
在这首《除夜病中赠段屯田》的五言古诗中，他的种种不适应和仕隐心毫不掩饰地一一呈现。
龙钟三十九，劳生已强半。
岁暮日斜时，还为昔人叹。
（乐天诗云，行年三十九，岁暮日斜时。）
今年一线在，那复堪把玩。
欲起强持酒，故交云雨散。
惟有病相寻，空斋为老伴。
萧条灯火冷，寒夜何时旦。
倦仆触屏风，饥鼯嗅空案。
数朝闭阁卧，霜发秋蓬乱。
传闻使者来，策杖就梳盥。
书来苦安慰，不怪造请缓。
大夫忠烈后，高义金石贯。
要当击权豪，未肯觑衰懦。
此生何所似，暗尽灰中炭。
归田计已决，此邦聊假馆。
三径粗成资，一枝有余暖。
愿君留信宿，庶奉一笑粲。
一位疲倦的仆人打着瞌睡，头一再磕到屏风被碰醒，饥饿的老鼠爬上空空的条案，蓬头垢面的大人在府厅卧阁苦苦盼着天天亮。这幅北宋衙门府公职人员春节值班图，估计会让不少当下轮值的府厅同僚平添许多平衡感和满足感。
对于公务人员来讲，春节加班是道必答题，自古如此。
嘉祐七年（1062年），27岁的苏轼在陕西凤翔府即将迎来他从政后的第一个春节，年末思念家乡又不得归，遂写下三首诗寄个弟弟苏辙，对家乡馈岁、别岁、守岁的春节习俗进行一一回忆。苏轼的这三首春节诗，堪称春节民俗学的鲜活文献。
春节前置办年货，相互置礼、志贺，“晚相与馈问为馈岁”。
【馈岁】
农功各已收，岁事得相佐。
为欢恐无及，假物不论货。
山川随出产，贫富称小大。
置盘巨鲤横，发笼双兔卧。
富人事华靡，彩绣光翻座。
贫者愧不能，微挚出舂磨。
官居故人少，里巷佳节过。
亦欲举乡风，独唱无人和。苏轼在描述家乡穷家富户忙年场景后，在最后四句吐露了“独在异乡”的孤独心境。
春节前夕，亲戚朋友、同事客户见相互聚餐，“酒食相邀呼为别岁”。
【别岁】
故人适千里，临别尚迟迟。
人行犹可复，岁月哪可追！
问岁安所之？远在天一涯。
已逐东流水，赴海归无时。
东邻酒初熟，西舍豕亦肥。
且为一日欢，慰此穷年悲。
勿嗟旧岁别，行与新岁辞。
去去勿回顾，还君老与衰。苏轼在诗中表达对时光流逝的惋惜，以及享受当下时光，开启“东邻酒初熟，西舍豕亦肥，且为一日欢”吃货模式的欢愉。
除夕夜，家家户户不睡觉，在年夜饭中等待新年的到来，“至除夜达旦不眠为守岁”。
【守岁】
欲知垂尽岁，有似赴壑蛇。
修鳞半已没，去意谁能遮？
况欲系其尾，虽勤知奈何！
儿童强不睡，相守夜欢哗。
晨鸡且勿唱，更鼓畏添挝。
坐久灯烬落，起看北斗斜。
明年岂无年？心事恐蹉跎。
努力尽今夕，少年犹可夸。
这一年的除夕，苏轼开启兄弟俩的“岐梁唱和”，一首《次韵子由除夕见寄》，展现出陕西烹羊熏鹿、跳舞驱鬼的朴悍民俗，显示出他“临池饮酒”“及时行乐”的超强心理调适能力。
薄宦驱我西，远别不容惜。
方愁后会远，未暇忧岁夕。
强欢虽有酒，冷酌不成席。
秦烹惟羊羹，陇馔有熊腊。
念为儿童岁，屈指已成昔。
往事今何追，忽若箭已释。
感时嗟事变，所得不偿失。
府卒来驱傩，矍铄惊远客。
愁来岂有魔，烦汝为攘磔。
寒梅与冻杏，嫩萼初似麦。
攀条为惆怅，玉蕊何时拆。
不忧春艳晚，行见弃夏核。
人生行乐耳，安用声名籍。
胡为独多感，不见膏自炙。
诗来苦相宽，子意远可射。
依依见其面，疑子在咫尺。
兄今虽小官，幸忝佐方伯。
北池近所凿，中有汧水碧。
临池饮美酒，尚可消永日。
但恐诗力弱，斗健未免馘。
诗成十日到，谁谓千里隔。
一月寄一篇，忧愁何足掷。
异乡为官，孤独寂寞在所难免，大年三十还要提点数千个囚犯就更悲催了。这种事，苏轼在知杭州通判期间就遇上了。
熙宁四年（1071年），外任杭州通判的苏轼，按照朝廷规定在大年三十将囚犯一一点名登记，因王安石推行新法，这年的囚犯人数比往年倍增，至使苏轼从早干到晚还没完没了，于是，本心就很同情他们的苏轼愤然在监狱墙壁上题诗《除夜直都厅囚系皆满日暮不得返舍因题一诗于壁》。
除日当早归，官事乃见留。执笔对之泣，哀此系中囚。小人营糇（hóu）粮，堕网不知羞。我亦恋薄禄，因循失归休。不须论贤愚，均是为食谋。谁能暂纵遣。闵默愧前修。
在诗歌的最后两句，苏轼说：我多希望能将这些犯人暂时释放，让他们先能回家过年，但我没有这个胆量和勇气，我愧对先贤。
熙宁八年（1075年）正月，在密州过春节的苏轼，照例是需要给同僚们寄贺年片、发拜年“微信”的，只不过，那时的“贺卡”、“微信”的载体是书札。下面，我们就通过一封写给张主簿的短札看苏轼是如何拜年的。
改岁，无缘展庆。伏惟履兹新春，百福来集。旬日前辱教，感服眷厚，不即弛答，悚怍，悚怍，向日披奉，但有弛仰。余寒，冀以使自重。
翻译成白话就是：“新年到，无法当面致贺。伏地遥祝进入新的一年，诸事百福。前些天来信赐教，承蒙器重，没有及时回信，深感惶恐惭愧。恭敬地接受建议，致敬。天气仍寒冷，希望你自己多多保重。”
这封书札用了很多敬语，身段极低，体现出苏轼谦谦君子的儒雅风度。当下人也许会以为对方一定是位职高年长者。其实，张主簿就是张耒，苏门四学士之一，当时他考中进士，被授临淮(今安徽泗县)主簿，只有二十多岁。苏轼对比自己小17岁的弟子都如此尊重，足见其人格魅力。
熙宁八年（1075年）正月十五，是元宵节，也是上元节。苏轼作《蝶恋花·密州上元》对比杭州和密州的节日氛围，下半阙词风沉郁。
灯火钱塘三五夜，明月如霜，照见人如画。帐底吹笙香吐麝，更无一点尘随马。
寂寞山城人老也！击鼓吹箫，却入农桑社。火冷灯稀霜露下，昏昏雪意云垂野。
坦率说，我看过这首词的很多赏析文章，但我个人有一个深切体悟，就是南方人及时热闹行乐，山东人吉时敬天祭祖。你看，杭州的人灯火通明人如织，密州的人们也沿街击鼓吹箫，只是最后要转到农桑社祭祀土地神。齐鲁之邦礼仪可见一斑。词最后写灯火清冷稀少霜露降下，阴暗昏沉的乌云笼罩着大地，要下雪了。这些都固然体现了苏轼的寂寞忧郁，但不也暗含着作者“瑞雪兆丰年”的美好期望吗？
在这一年的二月底三月初，他出城送客，赋诗说雪，直接挑明：“今年好风雪，会见麦千堆”。
果然，经过一年的努力，密州的各种灾情基本得到控制：“吏民渐相信，盗贼狱讼颇衰”，苏轼本人也发黑白胖、轻松愉快了很多，“处之期年，而貌加丰，发之白者，日以反黑”。他高兴地说：“余既乐其风俗之淳，而其吏民亦安予之拙也。”
熙宁八年（1075年）的十二月底，也将迎来他在山东的第二个春节，龙年春节。《宋史·神宗纪》谓本年闰月。闰月一年两立春。十二月二十三日，立春日，好友庐江文勋来密州，估计是苏轼痔疾又犯的缘故，他虽然不能喝酒，也难久坐，但还是请赵庾作主待客，叫来好友乔叙作陪，他择自己拄“杖策倚几于期间，观诸公醉笑”，给大家写诗解闷。
熙宁九年（1076年）正月七日，苏轼请文勋摹刻李斯琅琊台刻石拓本于超然台，他作《刻秦篆记》记之。
龙年春节期间，他还题跋作赋、填词写诗，抒雅趣雅意，留下“美人如春风”的不少雅话。
熙宁九年（1076年）十一月，苏轼收到要他移知河中府（今山西永济，后又改知徐州）的诏书，登上超然台对月赋词，写下《江城子·前瞻马耳九仙山》表达恋恋不舍胸臆。
前瞻马耳九仙山。碧连天。晚云闲。城上高台，真个是超然。莫使匆匆云雨散，今夜里，月婵娟。小溪鸥鹭静联拳。去翩翩。点轻烟。人事凄凉，回首便他年。莫忘使君歌笑处，垂柳下，矮槐前。
熙宁十年（1077年）的春节，是他在山东期间的第三个春节，蛇年春节。除夕日，转任途中的他遇到大雪，被困在潍州，一家人喝了点酒。正月初一早上雪晴，继续乘马车赶路，又被风雪阻于途中，虽然如此，他在《除夕大雪留潍州元日早晴遂行中途雪复作》中仍复盘自己主政密州的三个年头年年旱灾，寄望今年的雪虽然下得晚些，但还是可以抢种春麦的，对老农、劳役，苏轼寄予无限同情。
除夜雪相留，元日晴相送。
东风吹宿酒，瘦马兀残梦。
葱昽晓光开，旋转余花弄。
下马成野酌，佳哉谁与共。
须臾晚云合，乱洒无缺空。
鹅毛垂马骏，自怪骑白凤。
三年东方旱，逃户连欹栋。
老农释耒叹，泪入饥肠痛。
春雪虽云晚，春麦犹可种。
敢怨行役劳，助尔歌饭瓮。
在青州道上，大雪仍在下，他怀密州园亭，寄诗孔宗翰（周翰）。至青州，与顿起题名古寺。
从诸城至济南，走官道大约三四天时间。以此推算，苏轼一家到达济南的时间约在正月初五前。
苏轼“敝裘羸马”，裹着破毡，骑着瘦马来到齐州城外，“自笑餐毡典属国”，令人忍不住想起在北海渴饮雪、饥吞毡的苏武前辈。
虽然去年十月，弟弟苏辙罢齐州掌书记，已归京师，但三个侄儿苏迟、苏适、苏远早早就在城门外迎候伯父一家的到来。也许是风寒感冒，苏轼请了一个月病假在济南休养。
苏轼就任密州时，就想乘船自大运河入大清河，取道济南顺便看望弟弟，但因大清河结冰无法行船而作罢。这次，苏轼和苏辙的两个家庭总算亲人团聚，只是少了在京师的苏辙。
既然济南离诸城就几天的路程，苏轼去一直没能与苏辙相会有些匪夷所思。不少书中给出的解释是公务繁忙的原因，其实，根本原因在于，宋朝规定，未经朝廷批准，官员不准跨区域走动。密州属于京东东路，齐州属于京东西路，互不隶属。苏辙在《次韵子瞻病中赠提刑段绎》表达过对面难逢的遗憾：“京东分东西，中划齐鲁半。兄来本相从，路绝一长叹。”
后来苏轼在《将至筠先寄迟适远三犹子》对此还念念不忘，说：“忆过济南春未动，三子出迎残雪里。我时移守古河东，酒肉淋漓浑舍喜。”
苏轼在济南的春节，过得丰富多彩。齐州知州李常（字公择）是苏轼的好友，李常的外甥黄庭坚是苏门四学士之一。俩人自然少不了诗文唱和，初到济南，李常即以诗迎接，苏轼回《阳关曲·答李公择》，高兴地说“济南春好雪初晴。才到龙山马足轻。”
游历山水，自然首选趵突泉。当时的趵突泉名楹泉，取《诗经》“觱沸槛泉” 意，指“泉源上奋,水涌若轮”盛景。当时的趵突泉在寺丞刘诏的园子里，为了便于文人雅聚，刘诏在泉边建了楹泉亭。苏轼在楹泉亭赏景，一时兴起，在楹泉亭白壁上挥毫画下枯木图。
《济南金石志》卷四《金石四·禹城·宋苏东坡枯木石刻》：“熙宁十年，东坡先生过济南，写枯木一枝于槛泉亭之壁。自书年月，笔法遒劲，枝干虬结，如龙翔凤翥。盖一时精思神会，浑然天成，非世间画工好手所能……”趵突泉给苏轼留下极深的印象，以至于后来多次提起趵突泉畔的聚会， “更忆槛泉亭，插花云髻重。”（《次韵李公择梅花》）更为难得的是，他在《与几道宣义》的书札中不但“每思槛泉之游，宛在目前。” 而且还牵挂济南有无水患，“闻河决阳武，历下得无有曩日之患乎？”
苏轼是书画大家，留下的书法很多，仅留下一幅传世的画作就是流失日本的《枯木竹石图》，2018年在香港佳士得秋拍会上以4.636亿港元高价回归，跻身历年中国古代书画高价排行榜前三名。很可惜，苏轼在济南所画的“枯木图”已经荡然无存。
说来也巧，苏轼的养生理论，就形成于如今的康养之城济南。由于休养，苏轼在济南结识了长于道家养生的揭阳人吴复古，开启了他们此后二十年的交往。在济南，苏轼留下了他的第一篇关于养生的墨宝《问养生》，奠定了其养生思想的“和”“安”理论。“和”是平和自然，“安”是顺应规律，此篇开头说得很清楚：“余问养生于吴子，得二言焉，曰和，曰安。”即这些道理是“吴子”讲给他听的。“吴子”，即吴复古。
“余问养生于吴子，得二言焉。曰和。曰安。何谓和？曰：子不见天地之为寒暑乎？寒暑之极，至于折胶流金，而物不以为病，其变者微也。寒暑之变，昼与日俱逝，夜与月并驰，俯仰之间，屡变而人不知者，微之至，和之极也。使此二极者，相寻而狎至，则人之死久矣。何谓安？曰：吾尝自牢山浮海达于淮，遇大风焉，舟中之人，如附于桔槔，而与之上下，如蹈车轮而行，反逆眩乱不可止。而吾饮食起居如他日。吾非有异术也，惟莫与之争，而听其所为。故凡病我者，举非物也。食中有蛆，人之见者必呕也。其不见而食者，未尝呕也。请察其所从生。论八珍者必咽，言粪秽者必唾。二者未尝与我接也，唾与咽何从生哉。果生于物乎？果生于我乎？知其生于我也，则虽与之接而不变，安之至也。安则物之感我者轻，和则我之应物者顺。外轻内顺，而生理备矣。吴子，古之静者也。其观于物也，审矣。是以私识其言，而时省观焉。”
二月初一这天，苏轼来到济南王舍人庄的张掞（字文裕）故宅拜谒，写下《张文裕挽词》：“高才本出朝廷右，能事空推德业余。每见便闻曹植句，至今传宝魏华书。济南名士新凋丧，剑外生祠已洁除。欲寄西风两行泪，依然乔木郑公庐。”并为读书堂题额。如今，读书堂”墨宝拓片依然传世。
苏轼在济南的一个多月时间，临别与李常喝了场大酒，以至于一年后的元丰元年（1078年），他在《次韵舒教授寄李公择》诗中还回忆：“去年逾月方出昼，为君巨饮几濡首。”
苏轼在山东过大年是短暂的，但他在密州两年多的社会综合治理却被密州百姓世代铭记，笔者概括为“六大工程”。
灭蝗灾。他亲自下田干在一线，以至“我仆既胼胝（手足重茧），我马亦款矻（疲劳）。飞腾渐云少，筋力亦已竭”。面对“蝗不为灾”的瞒报谎报，他亲自上书搭接“天线”，讲明灾情，请求朝廷免除秋税，出台奖励政策激励百姓下田灭蝗除卵，可“得米济饥还小补”。用“秉畀炎火（谓捕捉蝗虫用田禾焚烧）”之法，及“荷锄散掘”之术，指导科学灭蝗。果然，治蝗斗争取得了积极的效果：“县前已窖八千斛，更看蚕妇过初眠。”苏轼在诗中有自注说：“蚕一眠，则蝗不复生矣。”
惩盗贼。对于“盗贼渐炽”，苏轼一边他上书朝廷《论河北京东盗贼状》盗必须治本，并与治事、治吏相结合，挖掉盗贼产生的根源。同时积极进行搜山抓捕，区分犯罪性质、主从关系，鼓励民间举报， “明立购赏，随获随给，人事竞劝，盗亦敛迹”。
抗天旱。积极寻找水源，如苏轼发现常山“庙门之西南十五步，有泉汪洋折旋如车轮，清凉滑甘，冬夏若一……乃琢石为井，其深七尺，广三之二。”于是命名雩泉，供百姓抗旱救灾之用。苏轼还两次率吏民群众登常山祈雨救旱，果然得雨。
救弃婴。苏轼在《次韵刘贡父、李公择见寄》诗中沉痛地写出了“洒涕循城拾弃孩”的事实，并向友人叙述了拯救弃婴的经过：“轼向在密州，遇饥年，民多弃子。因盘量劝诱米，得出剩数百石别储之，专以收养弃儿，月给六斗，比期年，养者与儿，皆有父母之爱，遂不失所，所活亦数千人。”
兴文化。知密期间，他筑造超然台，兴修盖公堂，以平均三天一篇的速度，留下209篇诗文，注明的“密州四曲”中，有千古第一中秋词《水调歌头·明月几时有》；千古第一豪放词《江城子·密州出猎》；千古第一超然词《望江南·超然台作》，以及上元节后五天，梦亡妻王弗写下的千古第一悼亡词《江城子·乙卯正月二十日夜记梦》。苏轼的超然思想、豪放词风根植于齐鲁文化这片沃土，可以说，是文人苏轼与齐鲁文化双向赋能，相互塑造的结果。
尚勤廉。苏轼有着强烈的民本心，以百姓为心，常扪心自疚自己工作没有做到家：“我衰临政多缪错”，“民病何时休?”“平生五千卷，一字不救饥”，“永愧此邦人，芒刺在肤肌”！这种对人民谦恭自愧似芒刺肤肌的心绪，是其内心真实情感的流露。他甚至为自己的不称职而等候“汰逐”：“高密连年旱蝗，应副朔方百须，纷然疲苶，日俟汰逐。”同时，苏轼还积极践行绿色健康生活方式。他在《后杞菊赋并叙》中说：
“人生一世，如屈伸肘。何者为贫，何者为富？何者为美，何者为陋？或糠核而瓠肥，或粱肉而墨瘦……吾方以杞为粮，以菊为糗。春食苗，夏食叶，秋食花实而冬食根，庶几乎西河南阳之寿。”
他认为人生在世上，就像手肘一样能伸能曲，所谓贫困、富有、美艳、丑陋，只是相对而言。有的人吃糠咽菜照样白白胖胖，有的人吃山珍海味却瘦骨嶙峋。他以杞菊为食，春天吃苗，夏天吃叶，秋天吃花和果实，冬天吃根，照旧快乐健康，说不定还能因此而长寿呢！
谁心里挂着百姓，百姓就把谁记在心头。
熙宁九年（1076年）12月，即将离任密州的苏轼作《别东武流杯》，感叹：“莫笑官居如传舍，故应人世等浮云。百年父老知谁在，惟有双松识使君。”
但这次苏轼显然说错了。
10年后，赴登州赴任州守的苏轼途径密州，受到当地官民热情款待，欢迎的人群中，就有当时被收养已长成七尺男儿的弃婴。
过春节，拜苏公，成为密州百姓的民俗。
“东武拙于辞藻之俗，亦不忘景德慕贤德”。据《永乐大典》卷一万八千二二十三引《翟忠惠先生集》记载：敏兴讷言的父老乡亲为他塑像于城西彭氏之园，每到过年，大家都相率拜谒。到后来，就把他的画像迎回家中，以神明事之。
所谓“政声人去后，民意闲谈中”，百姓谁不爱好官！
附赠长图，请横屏：赵孟頫《鹊华秋色图》，台北故宫博物院藏，画上有赵孟頫的题识：公谨父，齐人也。余通守齐州，罢官未归，为公谨说齐之山川，独华不注最知名，见于《左氏》。而其状又峻峭特立，有足奇者，乃为作此图。其东则鹊山也，名之曰《鹊华秋色》云。元贞元年十有二月，吴兴赵孟頫制。
热门评论 我要评论 微信扫码
移动端评论
暂无评论